他们是我们饶河农场的建设者。这片土地上有着他们不可磨灭的印记。从城市到乡村,从乡村回城市,知青们经历了艰苦卓绝的考验,生命轨迹从此改变。他们用青春亲吻着土地,亲近着人民,挑战着命运,思索着时代…… 生死离别录 王文禄,北京红光中学69届毕业生。年8月赴东北兵团3师直属连,当年底调往饶河22团三连,任战士,学员,拖拉机驾驶员。年9月加入共青团,年5月入党。年6月调团直水利连,任推土机包车组长,年11月困退返京。年9月到北京市食品公司工作。在下属企业负责宣传工作,基层党务工作者直至年退休。 年7月4日我离开北京到饶河农场三连,即后来的三师二十二团三连,年8月26日返回北京。在三连的几年,我经历了艰辛的磨练,经历过生死的考验,结识了不少朋友,增长了不少知识。三连,是我生命旅途中的重要驿站,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。几十年过去了,许多往事仍清晰地留在了我的记忆中,挥之不去。 年1月4日,这个日子如同刀砍石刻般地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。 这天是礼拜天,是我从师直属连调到饶河二十二团三连以后的第四天。来到三连,我心里一直装着一件事,得赶快给家里写封信,告诉父母我已平安到达反修前线的珍宝島地区,真的成为一名持枪的军垦战士了!等有了时间,我还要到县城照张持枪的像给家里邮去,那有多光荣啊。所以,我早晨起床后收拾好内务,顾不上四处走走看看连队的风貌,就开始忙活写信了。 值班连队宿舍内沒有桌椅,除了通铺就是步枪架,班长的冲锋枪都挂在自己铺的墙上。通铺战士睡觉的位置顺序是班长把头,副班长在铺尾。我借着窗外的光亮,斜趴在我和申二利的铺上,开始了我的写作。经过半个小时的光景,我总算把家信写完了,顺手写了几个直属连战友邮址的信皮。 我刚喘口气儿,对面屋的魏庆发兴冲冲地跑了进来,张口就说:“翻译,小泉来了。”我扭头忙问:“在哪呢?”“我们屋。”随着魏庆发的话音,我一挺身就跟着他进了对面五班和六班的宿舍。 李同泉是我的邻居和校友,也是一块堆儿长大的发小,胖翻译是小学同学给他起的绰号。这次李同泉被分配到二连,他是借着休息日,约了几个战友专门到三连来看我们了。一见面,我们哥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,那兴奋的劲儿就甭提了。聊着不到一袋烟的功夫,我们就听〞哒、哒、哒〞的枪声响了,一个战友边嘶喊着:“枪走火了!”,边从对面屋里跑了出去。随着声音的引导,人们拥进了我住的宿舍。 我跑回屋,看的第一眼是我刚才写信的位置,孙东才趴在那里,支撑着身子的两只手已把床单扭成了团儿,痛得好象在挣扎,略挺着头向左边一扭,鼻孔已有微微的血迹渗出。刹那间,他就瘫软地趴在那不动了。 在屋的几名战友立刻冲到铺上,把他的身体翻转过来,四个人分别抓住四肢,抬起来就往卫生室跑。也许是跑得过急或是身体过于沉重,抬他后腿的战友吃不消了,一松手,他的腿滑落在地上,被拖着。紧跟在后面的我赶忙抬起他的腿,帮忙把孙东才送进了卫生室。 枪声一下子震惊了全连的人。住在卫生室隔壁的蔡指导员已到了那里,他吩咐其他人都出去,只留下我一个人守着。这时通讯员也赶来了,指导员沉着脸问道:“谁走的火?”“李本仁”。随着话音的落下,指导员接着发出了“派人把他给我看起来”的命令。由于不知是什么原因走的火,为了避免引起更多的不可知事故,蔡指导员果断采取了相应的紧急措施。 恰巧那天李医生不在。卫生室的气氛紧张得要命,静的连喘气的声音都听得到。卫生员魏金明哪见过这样的阵势,双手都哆嗦了,用夹钳敲了几下药粉瓶都没把头敲掉,蔡指导员压低了嗓音对他说:“冷静点。”这下管用了,只用几秒钟的时间,卫生员将两大管子药液注进了孙东才体内。这时我观察到了魏金明紧张无奈的眼神,他在翻看孙东才的眼皮后,对指导员说:“医院吧!”站在旁边的我顿时感觉事情不妙,焦躁不安的心又悬了起来,我跟着担架,协助把孙东才抬上军车,人刚坐下,车就向饶河县城疾驰而去。 初次赶上北大荒的冬天,我感觉那叫一个冷啊!遇到人命关天的大事,本来心里急得跟火炭似的,但皮肉经不住刺骨的寒风和大烟泡的袭击。我不仅沒戴皮帽和手套,而且还要跪在被子上,两手照顾着被角,避免被子给风刮起,冻得我不时地用手揉揉冻僵的耳朵、鼻子。四个战友不吭一声咬牙坚持着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,医院抢救我们的战友孙东才。约二十多分钟后,医院。 突如其医院也措手不及。手术室还没有消毒,接诊的医生让我们用担架把孙东才抬到综合病房等待,这个特殊病人陆陆续续地引来了人们的围观。约一刻钟的功夫,孙东才被抬进了手术室,我被允许留在综合病房那里。各科的医生、护士走马灯似的转开了,有摸脉听诊的,有抽血去化验的,还有向我问询的,他们紧张而有秩序地忙碌着。大约过了半个小时,医生们都离开了手术室,一位女护士哭哭啼啼地走了进来,嘴里念叨着:“多可惜啊!才十七岁啊!”听到这话我愣住了,连手术都没有进行,怎么就叫抢救无效呢?我一脸的茫然。 最终的尸检报告我沒看见,但我得知,导致孙东才迅速死亡的致命伤在脑部。子弹射出时,枪的颤动使第一粒子弹射到床板里;第二粒子弾从后腰左部进入,从前右腹部而出,形成穿透伤,使腹内大量积血;第三粒子弹从后脑左部靠下射入,从右前额穿透而出,形成脑死亡。最后的整容过程我参与了,为孙东才穿衣服时,他腰部的创伤还在往外渗出血水,要不时地用棉签擦拭和添充纱布。 壮士未酬身先死,我的战友孙东才就这样走了。沒有烈士的称号,没有隆重的告别仪式,但孙东才的老父亲为儿子送别的的一席话,令所有人感动。他说:“孙东才是为保卫祖国、保卫珍宝岛而牺牲的,他死得其所。如果国家和人民需要,我可以把我的第二个儿子也送来。”这是一位多么坚强伟大的父亲啊! 我和孙东才是中学同学,我们一起从北京去师直属连,这次一起调到二十二团三连,又都分在二排,还是同屋,对面铺住着,我在步兵七班,他在机枪八班,彼此不太亲密,但也算相当熟悉。他一米七五左右的大个子,瓜子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,笑的时候偶尔还会露出虎牙的痕迹。他憨厚老实,不爱张扬,是个中规中矩的人。 头天晚上,大家在宿舍里还议论着星期天的行程安排,有战友说想带孙东才去饶河转转,他不好意思地表示:“我刚来,对机枪构造性能还不太明白,明个准备好好练练,擦擦枪,到饶河照像的事,等有机会再说吧!” 第二天,也就是1月4日,一切都按照原订计划进行着。孙东才摆弄着机关枪,我趴在床铺上写信。由于一般战士是佩有7·62步骑枪,只有班排长才有资格佩有冲锋枪,机枪班的李本仁当时还没摸过冲锋枪。好奇心的驱使让李本仁的手好痒,他走到七班长王福华的铺前,从墙上摘下冲锋枪,顺势坐在王福华的床头,身子斜靠着墙边,饶有兴趣地摆弄着枪玩儿。 弄来弄去,他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,板机搂不动。一位战友看到并奚落说:“你可真笨,亏你还是值班连队的呢!这不是上着保险呢吗!”在旁人的指导下,冲锋枪的保险被打开了。李本仁的手指自然地搂动了扳机,〞叭〞的一声,一颗尾部有胶皮的教练殚被弹出。会使冲锋枪的兴奋劲儿让李本仁再次地搂动了扳机,“哒,哒,哒”整个一梭子三发子弹倾泻而出,中弹后的孙东才悄无声息地倒在了血泊之中。 望着眼前的一切,李本仁惊愕地站了起来,冲锋枪啪的一声摔在地下,他睁着大眼张着嘴,呆若木鸡似的僵在那里。他不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。是好奇和冲动的作法,使李本仁给自己落下了过失杀人的罪名而悔恨终生。 但谁能料到,发小的探望让我躲过了一劫。就在我写信刚离开床铺的一瞬间,孙东才却受到了灾难。当时,孙东才看到我的写有师直属连战友名字的信封,随手也给家里写了一个信封,然而信的内容还没有展开,他就不幸地遇难了。 如今回忆这段惨痛的往事,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。明年是知青下乡五十周年,闻讯悉知农场要为故去的知青建纪念林,我的心终于宽慰了。我要告诉不幸逝去的战友们——孙东才、佟福友、季建国,你们的血沒有白流,北大荒人沒有忘记你们,你们终于可以在那里安家了。長眠于大顶子山下的战友们安息吧!我们将永远怀念你们!!! (注):为尊重他人保护隐私,当事人用化名代替。 王文禄赞赏 长按济南治白癜风最好的医院治白癜风石家庄哪家医院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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